【铠约／龙雀】章台柳（完结）
第二十三章
沧海桑田，曾经繁荣百年的古越，如今也成为一片毫无生命迹象的焦土。
天空被厚厚的风沙所掩盖，肉眼所能看见的景象，皆呈现出昏黄暗沉的颜色。
这是连妖族也不愿涉足的死亡之地。
在漫天的风沙中，一道高挑的青色身影渐行渐近。
风沙遮蔽天地，吞噬所有可能生长的生命，却在靠近青影的瞬间，被迅速弹开。青影周围构建出一层圆形屏障，阻挡了想要靠近的沙尘。
他缓缓向前行进，在不辨方向暗无天日的焦土上。突然，青影停住一片空地上，抬起头，用手上的刀在虚空划出一道五芒星图案。
轰隆隆几声巨响，青影前方的空地突然如同开水沸腾般翻滚起来，很快冒出几重凸出，一座山般雄伟的宫殿拔地而起，以极快的速度，直插入虚空，在焦黄的土地上罩下一大片阴影。
巍峨宫殿之上，高高悬挂着布满灰尘的牌匾——玉霄宫。
描金的字体已斑驳脱落。
凯因的目光落在牌匾上的三个大字上。
他踏上石阶，进入宫殿，走向玉霄宫正殿的神坛。
神坛四周伫立着八根石柱，每根石柱以浮雕状雕刻着乾马、坤牛、震龙、巽鸡、坎豕、离雉、艮狗、兑羊的图案，正中是一方圆形内凹的石台，石台边沿分别刻有☰、☷、☵、☲、☳ 、☴、☶、☱乾坤八卦。
凯因走近石台，取出怀中的琉璃瓶，手中真气运转，顷刻，琉璃瓶壁面上出现蛛网般的裂缝，应声破裂，内里的金辉飞出，在虚空处渐渐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影。
凯因目光落在人影的脸上，许久，道：“原来，你长这样……”
金光凝聚的人形，只是一具空荡的躯壳。这样没有灵魂的躯壳，同尸体无异。
可那总归是陵光的肉身，凯因轻柔地接住飘落的肉体，将他放置在石台正中央。
向石台灌注真气。
随着几声轰隆作响，巨大的石台开始转动，台面上渗出耀眼的光芒，以边缘为界，出现一股斗状旋风，那是通往未知领域的入口。
大地无法承受这样的法力，在石台始转动之际，便剧烈颤抖起来。
霎时，山崩地陷。
祁言匆匆主持好西庭事宜，命随行仙卿署理，便带着三两随侍，循着陵光的灵气追到古越。
待他赶到时，沉睡千年的宫殿已重见天日，由内向外散发出极为刺目的光芒，那光芒很怪异，仿佛汇聚了日月精华，流光四溢。
在强大的法术下，宫殿开始慢慢崩塌，大地化为野兽，流沙似吞噬着倒塌的残垣瓦砾。宫殿完全隐没于沙土之际，一团莹蓝光芒包裹着一道身影飞出宫殿，向祁言所在的空地而来。
祁言凝目望去，认出是陵光，大喜，飞身上去将人抱住，缓缓下落。
“阿陵……”几声轻呼，陵光在祁言怀里醒来。
远处宫殿崩塌的地方出现了一条如星河灿烂的裂缝。
陵光睁开眼，短暂迷惘了一会，恢复清醒从祁言怀中起来。
宫殿已消失的无影无踪，只余一条星河在缓缓收缩。
风沙铺天盖地，誓要淹没一切，却唯独没有侵犯星河所在区域。
仿佛两个截然不同的空间，互相无法兼容。
陵光浑身一颤，猛地迈出一步，却因未适应新的肉身，险些跌倒在地。
祁言伸手扶他，拦住去路。
一如两百年前。
“他只是一个魔头，不值得你为他如此，就算你曾欠他什么，这么多年，你做得这一切，也该都还清了!”
守约回头看了祁言一眼，目光茫然：“我欠他的命已经还给了，可欠他的情该如何还?”
祁言唇翕动了一下，不知如何回应。
陵光拨开他的手，转身隐没于风沙之中。
……
四周是一片漂浮的星沙，从开阔望不到尽头的远处汇聚而来，形成一片星之海洋。
陵光赤足走在星海中，散发着星光的海面，倒影着他的影子，宛如两个平行的世界出现交织。
“来者何人，再往前便不是尔等可涉足之域。”
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，虚无缥缈，辩不出男女，入耳即散，却让人由衷生出一股敬畏感。
陵光停住脚步：“再往前是什么?”
“无。你若去往，你的肉体与灵魂都将变为无。世间再无你的存在，而你又无处不在。”
“那我所寻之人……”
“如已去往，自然化无。”
“我能否将他重新带回来?”
“生命至为灿烂至为珍贵，在于它永不重来，尘世间所有因果始终皆系于此。汝能否令逝去的花朵重新绽放?”
“可明明我……”
“你从未化无，自然可以重回于世。”
陵光不再多问。
他迈出一步，继续往前涉去，璀璨的星光在脚下流淌，一点点吞没他的身体。
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叹息。
而陵光寻到了凯因。
他愣愣看着他，站在星河岸旁。
原来这么宽阔的星光，并非海洋而是长河。
凯因走近陵光，手指轻柔地磨蹭着他面颊上未干的泪痕：“你流泪了。”
“是为凯因，还是孟章?”
“那重要吗？”
手捋过耳鬓的发丝，顺势覆上脑后，轻轻向前，头被埋进温热的胸膛。
沉稳有力的心跳，告诉了他答案。
……
【完结】
★有彩蛋，会涉及《虚之梦魇》剧透，一点点娜娑剧情和陵光复活的缘由，不过不影响主线剧情，所以只看《章台柳》，看不看彩蛋影响不大。
后面《虚之梦魇》放出相关剧情后，会开放此彩蛋
★结尾后，会出几个番外，具体几个不定。番外会交代木兰、玄策以及大家的结局，以及一些铠约的日常。
《虚之梦魇》篇即将迎来结尾，所以开始开放彩蛋。
【彩蛋】
群星灿烂，汇聚成一条银色的长河，在这个壮丽的背景下，呈现出一个黑色的剪影。
外罩深色斗篷，同色兜帽遮挡了面容。
苍白的手在河中掬起一捧星辉，光芒如流水从指缝流逝，唯有一团好看的月白光辉留在他掌心。
星河散发出梦幻的霓光，慢慢化出一个透明人影。
那是再也无法轮回的魂魄。
空洞的目光，满脸迷惘。
在星河中，慢慢化无。
从此彻底消失在世间。
他不由自主的，将苍白的掌心摸上魂魄的面颊。
“守约，醒过来，有人在等你……”
……
笼罩着月亮的雾气，缓缓裂开，漏出一道青色月光，自上空静悄悄地跌落在黑色剪影身上。
女人伫立在冰冷的沙砾上，身上穿着素色唐装，头上披着薄纱头巾，幽邃清澈的双瞳，凝望着月下的青年。
“多么可怜，无法令逝去的花朵重新绽放。”
青年抬起头，深色帷帽下，是一双黑渊深凝的眼睛。
显然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多言的人。
望着那张面孔，女人不由再次发出感叹：“不同世界，不同宿命么?”
“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，这便是妄图突破禁忌的下场。成为过去的结果，无法改变，正如枯萎的花，无法重新盛开。”
女人将手放置胸前，取下镶嵌着星芒的项链交给青年。
青龙拿在手中，忽然芒星项链发发出莹蓝光芒，投射出一个透明人影。
娜娑走近人影，时隔千年，她再次见到他。女人摸上男人的脸，望着他空洞的眼睛，唇角带着幸福的微笑，靠在男子怀中。
闪烁的泪珠，在凄寒的月色下滑落。
随着星芒融入青年的掌心，那道人影也就此消失，无影无踪，留在这世上属于他最后的痕迹也殆尽了。
“作为交换，你要从须弥将他们带回来。”
“你不想跟我走?”
娜娑摇摇头：“不。违背天道，这不是他想要我做的。不过，请让我看看，你能否改变花必定要枯萎的结果。”
……
黑色剪影伸出手，隔着虚空，抚摸陵光的脸。
凯因正想出声，却发现陵光似乎看不见黑色剪影。
黑影的手只虚虚停留在陵光脸侧，并没有触碰，他微微抬头，兜帽滑落，星光下，那是一张同凯因别无二致的面容。
陵光将起灵花融入凯因体内，本该魂飞魄散，但有一股力量，将他送至须弥之界，借助须弥之界的力量，护住他的魂魄，使他不至于消散。
究竟是谁在帮他。
凯因凝望着青年，青年看着陵光，眼中是融不化的悲伤，他的身体渐渐透明，脚下的星光萦绕，一点点吞没他的身体，在最后消失前，青年的目光化为平静，凯因听他道：
“你不是我的守约。”
生命乃不可操纵之物，要令逝去的花朵重新绽放，就该付出同等的代价。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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