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铠约／龙雀】章台柳（21）
第二十一章
熊熊火焰肆无忌惮向天空延展，如血红的夕阳，为无妄宫绘上一层地狱图景。
放眼望去，宫殿丹墀上下横列着如蝼蚁般的魔者尸首。
鲜红的血自魔刀梦魇的刃壁滴落。
火光映照下，凯因俊美的面容晕染诡异的笑意。
魔老倒在地上，望着血流成河的宸桓殿，知道这把由自己同上代魔君合力铸造的魔剑，反噬了。
迦耶闭眼良久，睁眼笑道：“殿下体内放入了无忧尾蛱蝶，它与殿下化为一体，那段记忆殿下恐怕永远也找不回来了。”
甩掉刀刃上的血，凯因满不在乎道：“那又如何。”
迦耶继续笑，语焉不详道：“殿下，你很聪明，但太聪明的人往往不会珍惜生来就拥有的一切。”
“你不会知道陵光为何离开你。上穷碧落下黄泉，你也寻不到他。”
“殿下，你一定会回来，只有这里才属于你。”
寻不到?
凯因冷笑，他要找的人，没有找不到的。
……
三千年前，黎族还是未开化的兽族，被旧日神下了禁锢之咒，后玉霄宫为其解开禁咒，黎族成为了玉霄宫的信徒，世世代代供奉着那几位带领他们推翻旧日之神的仙人。
后来玉霄式微，黎族脱离天庭管辖，分裂成凡间魔种与妖域妖族。
凡间魔种彻底丢弃先祖修灵的能力，与凡人生活在了一起。而妖族在承袭先祖修灵的基础上，剑走偏锋，以吸取他者精气来修行。
玉霄宫旧属地古越南部，是妖族盘踞最多的妖域，积云九王曾在此建立妖国。
积云九王千年前死在凯因手中，后来妖域分裂成数个小国，又经过百年战争，在魔域与仙界暗中干预下，水蛟王统一妖域，成为妖族最大的王。
妖国位于古越南部，因而得名南越。
南越国经过数代更替，早已忘记这片土地的北部，曾带领他们浴血奋战替他们卸下一身枷锁的旧神。
南越国的都城建立在积云山上，妖族仿照凡间，依山建起高低错落的房屋，主道自山腰一直蜿蜒伸展到山顶的宫殿。
妖族在未施法时，模样同凡间的魔种一样，与凡人相似，只保留一些兽类的特征。
积云山是南越国的都城，是整个妖域最热闹繁华的地方，南越的街市与凡间相似，不过贩卖的东西都是一些从凡人和魔种身上取下的灵髓和血肉。
街道上，来往都是半人半兽形态的妖怪，直到一位青衣贵气公子出现，手持画卷，穿梭于妖群之中，很快引来众妖侧目。
男子身材颀长，外罩钳青绣暗纹长袍，头束金冠，半垂青发，行动犹如行云流水，有种说不出的从容弘雅。
妖怪善于化形，为了引诱凡人与魔种，妖怪们往往会化出最美艳的人形。
然而这位青衣公子，却有着一张惊世脱俗般的绝美之貌，很难想象，这是一张男人的脸。
妖怪们贪婪地盯着男子，若非妖都有规矩，恐怕早就扑上去撕掉男子身上的皮套在自己身上。
周围热切的目光，并未引起男子的兴趣，他转头望向街道另一端，那里正有一位美艳绝伦的女子缓步而来。
女子扭动着腰肢，步步生莲，每个动作都带着摄人心魂的魅惑。明明速度不快，却在眨眼之间来到了凯因身前。
“殿君这般俊美的容貌，实在惹人注意，若是叫妖王知晓……”
她凑到凯因身旁，媚眼如丝，吐气如兰，藕白手臂柔若无骨地缠上凯因肩膀，媚声道：“奴总会担心的……”
凯因没有动，静静看着她，薄唇露出一丝奇怪的笑意。
女子一愣，她原身为蛇，修行媚术有一千多年，不仅能化出摄魂夺魄的美貌，更能在一颦一笑中动摇人的心神，使人迷恋于她。
正因如此，一千年前，她能诱得积云山浑天魔王臣服于她的裙摆之下，将堂堂一代妖王迷得神魂颠倒。
然而眼前这个男人，却从来对她的媚术视而不见。
这自然引起了蛇姬的征服欲。
一千年前，她使出浑身解数，终于把凯因勾到床上，本以为凯因是被自己的媚术迷住了，哪想，他竟是利用她来激怒浑天魔王。
浑天魔王深受其辱，誓要踏平魔域，魔界以此为由，一举灭了积云山对魔界不满的妖族势力，从此将魔域的势力渗透进妖域，扶持傀儡统治妖族。
浑天魔王死后，蛇姬在凯因身边留了一段时间，很快便被他抛之脑后。
蛇姬可比曼殊通透多了，更何况，她跟凯因只是睡而已，可没动真感情。只是凯因一再无视她的媚术，不由让她挫败，于是后来迦耶让她下凡寻到凯因转世，诱他入魔，蛇姬没有半分犹豫答应了。
她想，凯因法术高强能无视她的媚术，可他的转世不过是凡间的一个毛头小子，岂能抵挡自己修行千年的功力?
蛇姬满怀信心下凡，变换各种美貌人形去勾引他，可那臭小子就是死活不动心，偏偏对他那师父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，蛇姬只能化形成陵光的样子。这让蛇姬很不爽，什么时候勾引人，还要变成别人的模样?
虽然不爽，但效果卓著。那小子果然上钩。
可惜，可惜，当年陵光若是迟来一步，她可就坏了凯因转世的修行了。她倒是十分想看看，这位向来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魔君对着自己神魂颠倒，被她摆弄在股掌之间，究竟是何种模样。
正思忖着，突然指尖剧痛，一股阴煞之气顺着经脉急速窜入体内，令她浑身战栗。
蛇姬脸色一变，迅速后退，拉开距离，运转内息想要化解那股阴寒之气，却被体内入侵的寒气更快反噬，逼出一口黑血。
蛇姬目中露出诧异，随后脸上露出妩媚的笑道：“殿君有事吩咐，奴自会照办，何必折磨奴……”
凯因目中没有波澜，衣袖随风微摆，手中画卷悬空飞起，自行展开。
蛇姬望向画卷，微讶，心中了然。
……
幽寂郁郁林中，光线暗淡，浓厚的白色雾气常年笼罩在重重枝叶间。
这里是南越妖族很少涉足的地域，却是南越曾经最繁华的地方。
落照林。
顾名思义，阳光所照之地。
落照林北部靠山崖处，在一大片荒草中，高低错落着几块巨大的神像。
石像上缠满藤蔓，裸露的石壁也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青苔。
蛇姬施法清除掉石像上的杂物，目光落向左边雕刻的少年道：“那是陵光仙君。”
左侧的石像，经过风沙常年侵蚀，轮廓已模糊不清，但隐约能看出与朱雀族的琉宣面貌有几分相似。
陵光本就出自朱雀神族，与琉宣同出一系，难怪两人容貌如此相像。
“陵光神髓被剔，肉身被毁，画像之上并非他本来容貌。”
凯因目光看向石像，并未言语。
“这里曾供奉着玉霄天衡宫的五位仙君，后来天衡宫的武陵天君被诛，这里也就荒弃了。”
望着风化的石像，蛇姬有些惘然，她跟陵光年龄相仿，所以对旧神感情非常复杂。嘴上讽刺陵光顽固不化，可年少时，她就不曾有过陵光的天真吗？
只是她早早看透天神的虚伪，所以不会把命途寄托给所谓的神明，于是投靠了浑天。
然而陵光作为玉霄最后的守陵人，要为这段历史，写下最后的篇章。
他是玉霄最后的弟子，正如这座倒塌的石像，一切都成为过往。
曾经黎族为他们的神塑起神像，而今，信徒已不再，神又该去往何方?
对新世界没有留恋的陵光，在新世界没有归处的陵光，却被一个少年拉入现世，他生出想要好好活下去的想法。
这也是后来蛇姬放弃引诱孟章入魔的原因。
或许是想起一段她不愿回想的往事，蛇姬目中流露黯然。
她望向陵光身后略高出一截早已彻底看不清本来面目的神像，袖中手指微微颤动一下。
往事依稀浑如梦……
耳畔仿佛又响起那道清亮熟悉的呼唤。
“娜娑……”
心中泛起刺痛，指尖变得青白。
不能理解，也绝不原谅!
风吹过林中的沙沙声，很快拉回蛇姬的心神。
她唇角露出轻浮的笑：“玉霄弟子死后不入轮回，也不归天庭和阴都，殿君，你要往何处去寻？”
凯因依旧望向神像，没有言语。
蛇姬也看向神像，却不知是看陵光，还是他身后的神明。
良久，她道：“殿君，奴不知道该往何处寻玉霄的英魂，但你身上有玉霄陵光的灵气。”
“也许，他的消失与你有关。”
……
🍃：想多写一点的，结果才憋出来这么一点点≡￣﹏￣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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